暴雨如注,三坊七巷的青石板路在闪电中泛着冷光。我的伞骨被狂风折断,雨水顺着冲锋衣的缝隙渗入脊背,手机信号在雷暴中彻底消失。2025年4月的一个午后,我在福州老仓山的迷巷中彻底迷失。屋檐下的滴水兽张着空洞的嘴,仿佛在嘲笑我的狼狈。突然,一双手将我拽入一扇朱漆斑驳的木门——那是一位白发阿嬷,她用福州话急促地说着什么,递来的搪瓷杯里飘着茉莉花香。这场暴雨,成了我与福州羁绊的开始。四季轮转:榕城的温度与色彩(Seasons in Motion: The Temperature and Colors of Fuzhou)春:花信风中的重生三月的工业路,羊蹄甲如粉色云霞铺满天空。我跟随本地摄影师的指引,爬上烟台山一栋老洋房的露台。脚下是奔流的闽江,对岸现代高楼的玻璃幕墙映着古塔的剪影。
阿嬷教我辨认“流苏树”——这种被称为“四月雪”的古老树种,在衣锦坊的深院里静静绽放,细碎白花落在马鞍墙上,与VR体验馆的霓虹灯形成奇妙对话。夏:追泪者的蓝色狂想平潭岛的夜像被打翻的荧光墨水。当我在坛南湾的礁石上蜷缩避雨时,海浪突然泛起幽蓝光芒。当地渔民老陈打着手电冲我喊:“后生仔,快踩水!”刹那间,千万点蓝眼泪在脚下炸开,如同星河坠入潮间带。我们赤脚狂奔,任由海水没过膝盖,裤兜里还塞着刚从流水镇买的咸埘(一种包着海鲜的糯米团)。秋:在神明的屋檐下重阳节的鼓山涌泉寺,百年银杏洒下金箔般的落叶。我混进扛着神像巡游的队伍,看八旬依伯将三斤重的烛台舞得虎虎生风。突然降下的大雾让十八景观道变成秘境,导航失灵之际,竟跟着举“孩儿弟”神像的孩童找到下山捷径。那夜在朱紫坊吃佛跳墙,陶瓮揭开时蒸腾的热气里,恍惚有檀香缭绕。
展开剩余63%冬:温泉里的时间褶皱冬至前夜,源脉温泉池漂浮着松针。隔壁池的老依姆哼着闽剧《荔枝换绛桃》,将拗九粥里的桂圆塞给我:“依妹,食甜才会岁平安。”凌晨突降冰雹,众人裹着浴巾冲进汤屋,却见管理员不慌不忙点起鱼形灯笼:“旧年(去年)台风,这株榕树倒下来护住汤池,现在轮到我们护它。”极端天气启示录:在风暴眼寻找光的坐标(Extreme Weather Apocalypse: Finding Light in the Eye of the Storm)那场让我与榕城结缘的暴雨,后来成为生存训练的契机。在福建省登山协会的公益课里,我学会用艾草判断雷雨方向——当叶片背面绒毛结露成珠,两小时内必有强对流天气。五月在鼓岭露营遭遇十级大风,靠着老护林员教的“三避原则”:避崖、避河、避独树,用防水布和登山杖搭出临时庇护所。最惊险的是七月台风天,被困马尾造船厂旧址,却因此目睹百年榕树气根如网兜般接住坠落的广告牌。习俗的温度:神明代言人与凡人烟火(The Warmth of Tradition: Divine Messengers and Mortal Fire)元宵节的三坊七巷,游神队伍中的塔骨神将高逾三米。当“孩儿弟”神偶突然转向我眨眼,举着甘蔗的依伯大笑:“依弟中意你!”正月廿九的拗九节,我在林觉民故居帮忙熬粥,发现柴火灶旁贴着泛黄纸条:“戊戌年存陈米三斗,备灾年”——原来这甜粥不仅是孝道,更是古城应对无常的智慧。
味觉地图:在古厝屋檐下与历史对酌(Taste Map: Toasting History under Ancient Eaves)老药洲街的柴火锅边糊,老板用蚌壳当勺,在铁锅边刮出米浆薄片:“这手艺从闽王审知时代传下来,当年义军埋灶做饭怕被唐兵发现,才发明了无烟灶台。”永和鱼丸店的第五代传人教我辨识“七星鱼丸”——优质的口感要有七次浮沉,象征戚家军抗倭的七战七捷。最难忘在上下杭的民国钱庄里吃南煎肝,窗外三捷河的游船正演绎着“百货随潮船入市”的盛景。反转的终章:从幸存者到归人(The Final Twist: From Survivor to Homecomer)当我在机场告别时,手机弹出暴雨预警。这一次,我没有退改签,反而买了件印着“榕城十八景”的雨衣。
航站楼玻璃映出我的影子——马尾辫扎着茉莉绢花,背包侧袋插着油纸伞,裤脚还沾着鼓山观景台的苔藓。那个曾在暴雨中瑟瑟发抖的游客,如今在安检仪前从容掏出金属探测会响的物件:一枚冶山出土的宋代“开元通宝”,那是镇海楼管理员送的临别礼:“带着它,台风都会绕道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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